颍川之捷如同在北伐这潭沉寂多年的死水中投入一颗巨石激起了层层希望的涟漪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祖逖的声威随之大震不再仅仅局限于豫州一地。
黄河以南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或据堡自守或流窜求存的坞堡主、流民帅此刻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曙光纷纷携部众、粮草来投。
北伐军的势力如同滚雪球般迅速膨胀控制的区域不断扩大兵锋之盛一时无两。
在这片蓬勃向上的气象中李寻的感受最为直观和深刻。
他能清晰地“看”到也“感受”到军中那股由颍川誓师时初生的淡金色气运随着一次次胜利和归附者的增多正在逐渐壮大。
它不再仅仅是笼罩主帅和核心军队的一层光晕而是如同一条初生的小溪变得更加宽广、深邃在数万大军之中缓缓流淌。
这股气运温暖而充满力量所过之处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许多东西。
受伤的士兵们发现自己的伤口似乎愈合得更快了些低落的士气也更容易被鼓舞起来。
新兵操练时对军阵的领悟和配合也仿佛顺畅了许多。
甚至那些新归附、原本可能心怀忐忑或各有算计的坞堡部众在融入北伐军一段时间后那种若隐若现的离心力也在悄然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北伐”这个大目标的认同感。
这一切都得益于那无形中滋养着全军的气运。
李寻与杨敏依旧扮演着“奇兵”的角色并未直接参与大规模的战阵冲杀。
他们的任务更为精准和危险——清除那些零星出现、被魔气不同程度侵蚀的地方豪强、山贼头目或是小股难以用普通军队剿灭的胡人精锐。
这些存在如同附骨之疽虽然无法动摇北伐军的根本却不断骚扰后勤屠戮边民制造恐慌试图从内部瓦解抵抗意志。
李寻的乾坤眼对于魔气的敏锐感知配合杨敏精妙的道术和洞察力使得他们成为了这些“毒瘤”的克星。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猎手悄无声息地拔除一个又一个隐患为北伐军巩固着日益扩大的后方。
一切似乎都沿着一条光明的轨迹向着收复中原的宏大目标稳步前进。
然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就在北伐形势一片大好之际来自遥远南方建康城的阴云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笼罩而来。
那偏安一隅的东晋朝廷在歌舞升平的秦淮河畔并未因祖逖在北方的节节胜利而感到由衷的欢欣鼓舞。
相反以权臣王敦等人为首的势力心中弥漫着更多的是猜忌与不安。
他们习惯于在权力的棋盘上勾心斗角无法理解也难以信任一个手握重兵、功勋卓着且深受军民爱戴的将领在外“坐大”。
“功高震主尾大不掉”这八个字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他们心头。
于是掣肘开始了。
先是粮饷辎重的供应变得时断时续不再如以往那般顺畅。
朝廷发来的公文理由总是冠冕堂皇——“江南水患粮储不丰”、“漕运艰难需延时日”、“荆湘亦有战事需统筹兼顾”……种种借口背后是冰冷的算计与限制。
接着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倨傲的“监军”大人带着数百名精锐的建康禁军来到了北伐军大营。
名义上是“协理军务宣示天恩”实则目光如隼时刻监视着祖逖的一举一动甚至不时对军事部署指手画脚试图安插亲信分化兵权。
更令人心寒的是建康方面开始暗中动作派出密使携带重金与空头官诰悄然接触北伐军中的部分将领。
或是许以高官厚禄或是暗示朝廷对祖逖的“不满”试图在坚固的北伐军阵营中撬开一丝裂隙。
这些消息如同冰冷的秋雨混杂着建康城特有的脂粉与腐朽气息一道道、一封封地传至北伐前线不断浇在原本炽热如火的士气上。
李寻站在校场边缘他的乾坤眼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令人痛心的变化。
军中那股原本日渐壮大、流淌顺畅的淡金色气运随着后方一道道猜忌的政令、一封封分化拉拢的密信传来开始剧烈地波动、摇曳如同被狂风吹袭的烛火。
原本温暖明亮的光晕边缘开始变得模糊、黯淡色泽不再纯粹仿佛被无形的、带着污秽的黑手不断蚕食、污染。
那由万千将士人心信念汇聚而成的气运溪流仿佛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寒流流速明显减缓溪水也变得浑浊甚至在某些区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逆流迹象——那代表着怀疑、动摇与私心的滋生。
祖逖本人更是身处风暴的中心忧愤交加。
他不仅要运筹帷幄面对前方凶悍的胡人强敌还要分出大量的心神去应对来自后方的明枪暗箭去安抚军中因粮饷不继和流言蜚语而产生的不安情绪。
纵有擎天之志补天之力也难敌这来自内部、无休无止的腐蚀与拉扯。
他多次伏案疾书上表陈情字字泣血剖白自己绝无二心只愿荡平胡虏光复神州。
然而这些奏表大多如石沉大海偶有回复也只是朝廷措辞严厉的申饬或更加露骨的防备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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